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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在《詩經》里的艾草,彌散著纏綿的香。,插在端午的門楣上。
“彼采艾兮,一日不見,如三歲兮。”(《詩經·王風·采葛》)?意思是說,一日不見,如隔三秋呵。熱戀中的情人,即使是短暫的分別,在感覺上已是無邊的漫長,實在難熬;所謂“樂哉新相知,憂哉生別離”,欣悅與焦慮在時間消長中彼此交織、不斷放大。
可見,在大諧音修辭格泛濫的《詩經》時代,“艾”就是“愛”;艾一出場,就跟浪漫的愛建立了關聯。
賦比興,風雅頌,華夏民族特有的詩性表達方式,濫觴于《詩經》,滲透到民間就泛濫成一個村莊、一個民族的語言。
舊時鄉村,夫妻之間不興直呼其名,一呼一應都是“哎”。
老婆呼老公:哎。
老公應老婆:哎。
“哎”,成為夫妻間約定俗成的名字,一種不可言說的靈犀通路。兩個人的世界,兩個人的默契,借“艾”的幽幽香氣、“哎”的交會響應,蕩漾開來,融入村莊,成為村莊習俗的一部分;深入民間,成為鄉人靈魂的一部分。
艾,香了鄉村的四季,也香了鄉人的一生。我們不得不嘆服古漢字音、形、義暗生情愫的玄妙。
中國古人愛艾,從少愛到老。他們用“艾”為年輕美麗的女子命名?!睹献印とf章上》:“知好色,則慕少艾?!壁w岐注曰:“少,年少也;艾,美好也?!泵献诱J為,對異性的好奇和好感,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?!笆成?,性也?!泵献赢吘箮煶锌鬃?,并不避諱從本能的角度談性。
可是,《禮記》又說:“五十曰艾”。原來,古人認為人過半百者發絲青白,色如艾葉。因此,返老還童的老人被尊稱為艾。為示區別,“艾人”特指老人,“少艾”則是指少女?!鞍标P乎人生一老一少兩個美妙時段。
孟子澎湃的激情中,顯然浸淫著《詩經》的詩性。孟子不僅發現了“艾”之美妙,也發現了詩經所說的“三年艾”的藥用價值?!捌吣曛?,當求三年艾”(《孟子·離婁篇》),意思是說:一個人犯了七年的病,非三年艾而不能灸治。
李時珍也說:艾葉“以蘄州者為勝,用充方物,天下重之,謂之蘄艾”(《本草綱目》)。蘄州盛產艾,也是李時珍的故鄉。據說端午采的蘄艾,點著之后,香氣如針,具有不可思議的穿透力。這艾灸的力量,也是精神自療的法門。艾葉是制作艾絨的材料,艾絨是拿艾葉捻成細絲,供中醫針灸治療?!侗静荨纷⒃唬骸搬t家用灸百病,故曰灸草”,《毛詩傳》說:“艾,所以療疾”。藥用的艾,溫經,安胎,理氣血,逐寒濕,散寒止痛。小兒肚子痛,艾葉炒熱包好捂肚臍,立好。肚子發脹,吃隔食了,或者拉肚子,艾葉煎水喝,消炎止痛。艾草燃煙,可殺菌消毒,夏夜驅蚊,辟邪除穢,潔凈空氣……。在鄉間,青黃不接時,艾的嫩葉甚至還可以食用,可以制成艾糕、艾酒、艾粥。
艾是鄉村最早的醫者,也是鄉村最早的巫者。
古代巫、醫同體相通,艾除了治病之外,民間通常用來驅邪?!冻o》之后,艾以一種低伏、纖弱,堅韌、頑強的力量,將五月的香氣醞釀成一種習俗,一直延續至今。
南北朝以前,民間已經慣于在端午節懸艾草于門上以消除毒氣。我國第一部歲時民俗志《荊楚歲時記》(南朝梁·宗懔)就記載這個習俗:“五月五日,四民并蹋百草……采艾以為人,懸于門戶上,以禳毒氣”。
如今,從舊歷五月的第五天起,家家戶戶都不約而同插一把艾枝和菖蒲在窗口,在門楣,直到干枯,迎接另一個端午節的如約而至。一輩一輩的中國人,都這么堅守著,并不問為什么,只是生生不息地傳承。他們深居鄉里,識不了幾個象形字,也不懂用象形字寫成的詩句,只知道用艾草與菖蒲作為道具所懷念的那人愛國、忠君,還寫詩,寫好了就在江畔吟唱;不高興了還發牢騷,走投無路了就去跳水,以至于那濕身的水痕一直沿著汨羅江漫延到今天,濡濕了一個民族的心靈,匯成一段悼辭,一種咒語,與一位楚國達人逶迤相綰著。
?艾為草,卻有一個冰火相容的別稱?!墩f文解字》:“艾,冰臺也。從艸,乂聲?!薄稜栄拧芬彩沁@么說的:“艾,冰臺”。
何為“冰臺”?東晉張華在《博物志》中說:削冰令圓舉以向日,干艾于后,承其景則得火,故曰冰臺。意思是說,拿冰磨成凸透鏡,透過陽光對著艾絨可以取火,所以有冰臺之名。張華的解釋揭示了艾絨易燃的物理屬性,是否與“鉆木取火”相關?不知道。艾草青白相溶的獨特色調,正是冰清玉潔的表征,用來寄托哀思,象征屈原愛國忠君的清白一生,倒也十分貼切。
從《離騷》的自白中獲悉,生活在艾草故鄉的楚人屈原,其實并不喜歡艾草。在屈大夫的偉大詩篇里,常用香草美人來比喻自己的美政理想,用惡草賤禽來比喻自己厭惡的佞臣小人。比如,《離騷》中就有“何昔日之芳草兮,今直為此蕭艾也”這樣的句子。屈原將芝蘭和芳草與蕭艾作對比,烘托了蘭草,贊揚了君子的崇高美德,卻也貶低了艾蒿?!皯舴杂?,謂幽蘭其不可佩”(《離騷》),大意是說,無知的人們把艾草掛滿腰間,卻說幽蘭是不可佩的東西。用屈原不喜歡,甚至厭惡、鄙視的艾草來紀念屈原,莫非是民俗史上的一個文化“悖論”?
悖論是智慧的閃光、科學的酵母。篆文“(艾)”由?“(艸,草藥)”和“(乂,收割)”兩個字符會意合成。造字的本義似乎是說,這是一種用于治療或理療的草本植物,每到農歷五月,抽苔、亢奮的艾草開始挺直身軀,等待著凄慘的收割(乂,通“刈”,刈割,斬除)。因此,有詩人嘆道:艾草的香氣,不過是植物受傷的叫喊??梢?,艾草與屈原的命運或許就隱身于“悖論”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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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《詩經植物圖鑒》(潘富俊,上海書店出版社)的說法:葛三個月開花結果,蕭(蒿的一種)秋至而充實,艾草的成熟期則長達三年。所以,《詩經·王風·采葛》中反復吟唱:“彼采葛兮,一日不見,如三月兮;彼采蕭兮,一日不見,如三秋兮;彼采艾兮,一日不見,如三歲兮?!蹦凶右驅Σ筛?、采蕭、采艾的女子心懷愛憐,于是就賦予時間以曲率,溫度和韌性,將“一日”在心理上漸次延伸為三月、三秋、三歲,直映情人如膠似漆、難分難舍的戀情。
時間的剛柔,顯于外,則是一種自然刻度;存乎內,則是一種心理體驗。一切卿卿我我的囈語,山盟海誓的情境,到了詩經這里,只需要置換三種植物,在重疊的格調中反覆吟誦就足以把愈來愈強烈的眷戀的情感,生動地表達出來。此時,時間的自然刻度消失了,時間的情緒體驗卻如艾草般瘋長。
《詩經》的藝術感染力,妙就妙在語言自身羅織的“悖論”中。單向度不可逆的時間屬性,所造成的心理錯覺、情感刻度,由于融進了他們無以復加的戀情,所以看似癡語、瘋話,卻能妙達離人心曲,喚起不同時代讀者的情感共鳴。
來源:網絡綜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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